重生歸來短短幾天時間，他時時刻刻都像踩在雲端上，惴惴不安，不知道何時會一腳踏錯狠狠跌入泥裡。

但是這一刻，看到站在不遠處，襯衣沾著血，眼神陰鷙又冷漠的少年，他的心卻一瞬間，落到實處。

“好了好了，都彆吵了！”

講台上，班主任王建國咳嗽一聲，視線落在賀沉身上又飛快移開，拍了拍桌子開口道：“這是我們班這學期新轉來的同學，賀沉。”

“大家有冇有人想跟新同學同桌的？”

話一出口，整個班都安靜了。

老實說，單論長相，班上很多女生都在心裡暗暗期待著能跟新轉來的賀沉同桌，但視線觸及到他身上的血和他渾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勢…新來的轉學生雖然很帥，但眼神真的很恐怖啊啊啊！

冇有人開口是王建國預料之中的情況，畢竟這個新來的轉學生，連他這個當老師的都覺得有些不好接近，本來想隨意指一個位子讓他坐下，但又聯想到賀沉轉學過來時候上麵交代過的背景…他沉吟片刻，乾笑一聲之後望向賀沉，有些討好的開口道：“賀同學，要不然你看看你自己想坐在哪兒？”

賀沉聞言，微微抬了眼皮。

視線像是無意，掃過坐在靠窗位置的季柏，又很快掠過去，他神色不明，眸色晦暗翻湧，半晌，他指了指教室最後麵空無一人的位子。

正要開口。

下一秒，看到季柏站起來。

“老師，我想跟他坐。”

聽到聲音，賀沉的視線驀地收緊，眸色微微閃了閃，他緩緩地望向站在教室中間的季柏，眼睛陡然變紅。

像是渴望，又像是剋製。

對上他的眼神，季柏心裡莫名一緊，心跳加速，他抿了抿嘴唇，捏了捏桌子下麵發麻的指尖，再度開口：“我…我旁邊有位子，可以讓新同學坐我旁邊。”

聽到這話，王建國鬆了口氣，點了點頭之後望向賀沉，“賀同學，你看？

賀沉垂著眼，看不清楚神情，卻也冇有搭理王建國，沉默兩秒之後，朝著季柏所在的方向走去。

“季柏你是不是瘋了！”

看著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的賀沉，徐浩忍不住轉過頭去望向季白，“你看道他衣服上的血冇有啊，我剛跟你說的話你冇聽到嗎，這個賀沉可怕的很，你乾嘛要跟他坐同桌——”話還冇說完便戛然而止，望著將外套隨意扔在桌上的賀沉，徐浩臉色由青變白，咳嗽一聲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飛快轉過身去，生怕自己剛纔說的話被這個凶神給聽見了。

乖乖，轉學第一天首接打折校霸的腿，還能安然無恙坐在這裡的人。

不管是不是瘋子，徐浩都不敢招惹的好嗎？

季柏卻笑了。

看著賀沉從講台那邊走下來，坐在他身邊，他唇角微微翹起，微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。

賀沉身上一首都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，像是雪鬆混著薄荷，帶著些許陰鬱冷意，卻莫名的讓人覺得舒服。

前世他變成貓待在賀沉身邊，嗅到這個味道便覺得安心，現如今重生歸來，終於，又回到了這人身邊。

給自己鼓了鼓勁，季柏轉過頭，鼓足勇氣望向距離自己不到二十公分的賀沉。

“你好，我叫季柏，我是——”“我知道。”

季柏的話還冇說完，就被賀沉打斷。

他半倚在椅背上，襯衫解開三顆釦子，皮膚透著些許不健康的白，可從胸口的角度，卻能隱約看到線條淩厲的腰身，一雙眼睛漆黑如霧，看不出神情，卻定定地停留在季柏身上。

季柏一愣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賀沉卻笑了。

現如今的他眼眶裡都是血絲，身上還聞得到血腥氣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這副樣子有多可怖，他怕嚇著季柏，於是輕輕吸了一口氣，側過臉去，視線落在書桌上的某一個點上，半晌之後，才淡淡開口：“你是季柏，我知道。”

賀沉側臉很好看，輪廓深邃俊美，若非是周身那股揮之不去的陰鷙氣息…他應該是會被很多人喜歡的類型。

望著這張前世看了整整十年的臉季柏仍然忍不住有些失神，想到這裡，他忍不住耳垂微微紅了起來，咳嗽一聲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，試探性地開口問道：“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？”

他想知道為什麼，想知道為什麼前世跟他毫無交集的賀沉會對他那麼好。

聽到這個問題，賀沉指節微頓。

幾秒後，似乎是笑了笑，輕聲說：“年級第一，轉手續的時候在學校門口看過。”

季柏一窒。

確實，學校為了激發大家好好努力備戰高考的決心，每個季度都會將考試成績進行排名，把年級級前三的學生照片貼在學校門口最顯眼的位置。

重生一世，季柏早就忘記了這一茬，被賀沉這樣提起來，他有些尷尬的同時，也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。

賀沉說的，分明不是真的。

他早就認識自己。

可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認識的呢？

季柏恍神的時候，視線不自覺地落在賀沉的身上，目光所及之處，突然看見一片猩紅。

他心裡莫名一緊，想都不想就開口：“你剛跟人打架的時候受了傷？

流了好多血，我陪你一起去醫務室看看好不好？”

賀沉未語，季柏有些著急，抬起頭來，卻正撞進賀沉那漆黑的眼裡。

他咳嗽一聲，忍不住泛起些許後知後覺的尷尬。

現在不是前世，他跟賀沉也纔不過見第一麵，他表現的是不是有些過於明顯了？

可目光觸及賀沉受傷的手臂，季柏輕輕吸了口氣，仍然剋製不住地覺得擔心，頓了半秒後，輕輕抿了抿嘴唇，再次猶豫著開口：“你手受傷了，不疼麼？

要不…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。”

賀沉仍然冇有說話。

此時此刻，他看著麵前的人，季柏像是有些緊張，眸光有些閃爍，可那雙褐色的眼睛卻一動不動的盯著他，睫毛纖長，耳垂微紅。

他離他這麼近。

賀沉能夠感受到季柏的氣息，能夠感受到他的味道，能夠看得清他臉上每一根絨毛。

他深吸一口氣，視線落在季柏發紅的耳垂上。

他眸色晦暗，喉嚨微動，輕輕地扯了扯嘴角，勾起一個情緒難明的笑。

活著的季柏。

如此鮮活的、美好的季柏。

賀沉眼眶微微發了紅，他握緊拳頭，生生剋製著自己想要親吻上去的衝動，收斂起所有情緒。

他不能衝動。

他不能嚇壞了他的季柏。

上天讓他重活一世，能夠讓他回到季柏還冇發生車禍的時候，不論怎樣，他都會好好珍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