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暮晚時,被大雪覆蓋的清溪村卻依舊顯得亮堂。
村裡的大道上,三輛馬車緩緩駛來。
往年餘家兄弟都會往趙家送年禮,隻不過那都是一輛馬車完事。
今年卻來了兩輛馬車,等到馬車駛到趙家老房的門前時,早就聚集的村民們蜂擁而出,場麵好一番熱鬨。
餘大海率先跳下馬車,隻見他掀開車簾,抱著兩罈好酒便道:“剛剛我還說今天來得晚,不好去請你們大傢夥過來喝酒了。”
“冇有想到,你們到是夠意思,竟然早早就在這裡等著。”
那些村民們早就認識餘大海,自然不好否認,於是便隨著餘大海又進了趙家院子。
寬敞的院子裡,早就燒了兩堆柴火,地上的積雪也鏟得乾乾淨淨的。
餘長江隨後抱著一隻野麅子進了院子,高呼道:“這可是今天剛弄來的野味,有想吃的,趕緊架起大鍋。”
“這喝酒冇有下酒菜怎麼行呢?”
大傢夥聞言,一時間欣喜若狂,不一會便燒水的燒水,找盆的找盆,忙得那個叫起勁。
趙虎成和趙寶滿眼睜睜看著眾人忙活的忙活,喝酒的喝酒,竟是一個都指望不上。
而此時東廂房的房門大開,趙毅光一家正不緊不慢地往家裡堆年貨。
餘大海暗暗瞥了一眼急不可耐的趙虎成和趙寶滿,站起來吆喝道:“趙二哥,趙三哥怎麼不過來喝酒?”
“雖說我大姐夫跟你們已經分家了,可這親兄弟就是親兄弟啊,怎麼會有罅隙呢?”
“更何況我們大老遠地帶了好酒過來,你們怎麼著也要過來多喝幾杯。”
餘大海說完,他身邊的村民們連忙起鬨。
片刻後,趙虎成和趙寶滿都被拉扯進去,好一通灌酒。
趙玉書趴在窗戶邊看了一會,回頭對著趙玉嬌束起了大拇指道:“大舅舅可真厲害,三言兩句,叫二叔和三叔有話都說不出來。”
趙玉嬌心想,更厲害的還在後麵呢。
她兩個舅舅可是老江湖了,等閒人豈是對手?
說到籠絡人心,她兩位叔叔可差得遠很。
“大哥去看小舅舅殺好麅子冇有,你讓小舅舅割點後腿肉給我們,我們拿到秋姑姑家去烤著吃。”
趙玉書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來,隻見他丟下一句:“等著。”人便快速奔出門去。
半個時辰後
紀傢夥房裡,滋滋的聲音誘人極了。
鐵絲穿著的肉串在鐵架上冒著煙,滴到火裡的油躥起了火花,然後便是陣陣烤肉的香氣。
趙玉嬌嚥了咽口水,盯得那個叫目不轉睛。
趙玉書轉動著肉串,還弄了點辣油刷在上麵。
紀少瑜在一旁看著等著吃肉的兄妹倆,出聲道:“你們到是會挑地方。”
趙玉書得意地挑了挑眉,看向趙玉嬌道:“都是這丫頭嘴饞,我都冇有想到呢。”
趙玉嬌看著紀少瑜,討好道:“好東西自然是要拿來跟少瑜哥哥分享的。”
“家裡人太多了,我想少瑜哥哥肯定不喜歡去湊熱鬨的,所以就跟大哥過來了。”
趙玉嬌說完話以後,迫不及待地將目光繼續黏在烤肉上。
紀少瑜的嘴角扯了扯,現在她到是懂得敷衍他了。
趙玉書塞了一串烤好的肉給趙玉嬌,然後轉頭跟紀少瑜道:“我之前一直以為,玉嬌把你看得比我這個親哥哥還重要。”
“誰知道前兩天我開玩笑說……”
“大哥不許說!”趙玉嬌驚恐地大喊,也顧不得手裡的肉串了,一下子站起來去捂住她大哥的嘴。
趙玉書猝不及防,從小凳子上往後摔。
趙玉嬌纔不管他摔得重不重,死勁地按住他的嘴巴,麵色慌張道:“大哥不許說!”
紀少瑜詫異地看著這一幕,原本冇有好奇心的,這一會也被勾起來了。
隻見他翻動著架子上的烤肉,淡淡地道:“行了,我不想知道。”
趙玉嬌還是冇有放開她大哥的嘴,趙玉書睜大眼睛瞪著她,瞪了好一會呢,她這才慢慢放開。
趙玉書從地上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,剛坐下紀少瑜就遞了肉串過來。
趙玉書狠狠地咬了一口肉,然後惡狠狠地對著趙玉嬌道:“你這個小丫頭個子不高,力氣到挺大啊。”
“那天我和你大姐還在打賭,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。”
“可冇有想到,你好像知道啊?”
趙玉嬌的臉騰地紅了起來,她埋著頭,突然就覺得烤肉不是那麼好吃了。
趙玉書見小妹這會子到是乖巧得很,頓時憤憤不平道:“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還哭那麼慘?”
“大哥同你玩笑罷了,害得娘兩天看我都不順眼,哼!”
紀少瑜見趙玉嬌的頭埋得更低了,抬腳踹了趙玉書一下。
趙玉書收到紀少瑜的警告,悲憤道:“你還幫她?”
紀少瑜站起來跟趙玉書換了個位置,坐到趙玉嬌的身邊去。
“吃完了烤肉,我陪你們回去看看。”
“酒足飯飽後,隻怕就要說正經事了。”
紀少瑜說到這個,趙玉嬌到是滿腹疑問。
今天她小舅舅說了,是有人在這周圍的村子都散了流言,說冬麻的價格會一降再降,所以眾人忙著賣出,便把冬麻的價格壓至最低。
比往年還低兩倍。
她娘收冬麻的那些天,紀少瑜冇有一天是待在家裡的。
據她所知,那些天紀少瑜去的,也是周邊這些村子。
“反正肉也烤好了,大哥先回去看著吧。”
“順便給大姐帶兩串烤肉回去。”
趙玉嬌拿了三四串烤肉遞給她大哥,一副趕人的架勢。
趙玉書以為她想自個跟紀少瑜解釋,當即好笑道:“行啊,都會攆人了。”
“走就走,我還要回去等著看戲呢,誰稀罕在這裡遭你們兩個嫌棄?”
趙玉書拿著肉串站起來,樂嗬樂嗬地往外走。
關門聲響了以後,夥房裡安靜了好一會。
趙玉嬌把剩下的三串烤肉分了紀少瑜兩串,紀少瑜接了一串道:“你喜歡吃便多吃一點。”
趙玉嬌不好意思地拿回去,臉頰微紅道:“謝謝少瑜哥哥。”
“嗤!”紀少瑜睃了趙玉嬌一眼,然後不鹹不淡道:“你們帶過來的肉,你們自己烤好的,謝我做什麼?”
趙玉嬌看著紀少瑜那深邃的瞳孔映著火光一閃一閃的,下意識道:“謝謝少瑜哥哥生的火。”
紀少瑜垂頭失笑,再次抬眸道:“得了,你支走你大哥想跟我說什麼?”
趙玉嬌覺得喉嚨發緊,默了片刻才道:“我想知道,冬麻降價的訊息是不是少瑜哥哥傳出去的。”
“是啊!”紀少瑜粲然一笑,眸子灼灼其華。
迅忽之間,趙玉嬌隻覺得心口一跳,整個人恍如魂魄離體,略有幾分壓迫驚慌之感。
“我說是啊,是我傳出去的。”紀少瑜又一次開口道,笑容也越發迷人。
趙玉嬌艱難地合攏唇瓣,好半天吐出一句:“為什麼?”
紀少瑜狠狠地對著趙玉嬌的額頭彈了一下,意味深長道:“你說為什麼?”
趙玉嬌揉著額頭,感覺心也跳痛了一下。
片刻後,她收拾好震驚又慌亂的心情,揚起一抹輕快的笑容道:“我知道的,少瑜哥哥是在暗中幫忙。”
“不過我爹說了,讀書人不能被人抓住把柄,否則就會毀了前途。”
“為了他們那種人根本就不值得,少瑜哥哥以後不要再做冒險的事情了。”
行走那麼多的村子,又怎麼會不留下絲毫的痕跡呢?
趙玉嬌有些擔心了。
紀少瑜見她很快又蹙起眉頭,當即用手指順了順她的眉宇,愉悅道:“你少瑜哥哥是魯莽之輩嗎?”
“我不過是想替你們添把柴而已,你那兩位舅舅,纔是真正的幫手。”
趙玉嬌不可否認地點了點頭,隻不過,兩位舅舅也隻能算是推手。
真正要使趙家徹底分割的事件,絕對要人命關天。
眾所周知的,故意謀害的,當場捉拿現形的。
“少瑜哥哥放心好了,最多到春天,一切都會塵埃落定。”趙玉嬌略顯神秘地道。
趙家目前的情形,紀少瑜無比清楚,短時間內,根本不可能做到老死不相往來。
可玉嬌說得那麼肯定,卻似乎潛藏著彆的陰謀。
紀少瑜抓住玉嬌的手,凝重道:“你可不許亂來。”
趙玉嬌笑了笑,俏皮地眨了眨眼道:“少瑜哥哥在說什麼?”
“什麼亂來?我還這麼小,什麼都不懂呢?”
紀少瑜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