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景行申請了部隊的軍車來接她,對於她的精簡入住,倒是滿意的。
溫慧特地回來送她出嫁,趙美鳳看著大女兒坐在軍車裡,有戰士給她開車,鄰居們都露出羨慕的神色,小聲道:“慧慧,你看,你姐姐多風光。”
溫慧冷笑一聲,“風光不長久,有什麼意思?”
趙美鳳:“什麼意思啊?”
溫慧笑笑,“冇什麼冇什麼,以後李晉遠做生意有錢了,我送一輛小轎車給你,再給你送一棟小洋房,再配個保姆伺候你。”
趙美鳳被她哄得合不攏嘴的,“哎喲,你這丫頭,就會哄人開心。”
上輩子,結婚當天傍晚,顧景行就收到了命令要出任務,一出就是十天,她一個人住大院,要乾活,還要照顧一個話都不會講的小子,十天後,他回來,傷到了腿,她又要伺候傷員,她在家裡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,哪乾過這些,脾氣自然差了些,那小啞巴也是,非要惹她生氣,她不過是輕輕打了他一巴掌,正巧就被顧景行看到了,他瞪著她的表情,她到現在都記得,駭人得很,好像要一槍斃了她似的。
顧景行就像山裡的野獸似的,她在他跟前,大氣都不敢出一聲。
她受不了這個氣,就搬回了家住。
如今,這種‘好日子’就讓溫喬去過吧。
軍車一路西行,顧景行的部隊離溫喬家不算遠,開車二十分鐘便到了。
高炮旅513部隊,車子停在門口,站崗的士兵敬了個禮,放了行,一路開到家屬院樓下。
顧景行和司機一次性就把她的東西都搬進了屋,看起來多少有些寒酸。
部隊軍官,單身時住單乾宿舍,結婚了部隊會分一套房,他現在是正營級乾部,分的房子有七十幾個平方,過幾年調副團,就能分到九十幾平的三室房子。
溫喬打量著這套房子,七十幾平,兩室兩廳,采光很好,被顧景行打掃得窗明幾淨,窗外香樟樹銀杏樹,樹影婆娑,倒映在窗戶上,風吹過,樹葉沙沙作響。
上輩子她嫁給李晉遠,加上李晉遠爸媽和他那離異住孃家的姐姐以及姐姐的小孩,六個人就擠在西十幾平的小房子裡,廚房是樓道裡的公用廚房,白天去樓下公共衛生間,晚上就尿在痰盂裡,陰暗,潮濕,擁擠,混亂。
如今的她,完全是住上了豪宅。
溫慧以為自己討了便宜,挑了支潛力股,卻不知道,上輩子,李晉遠能做到首富,完全是依靠溫喬,商機是溫喬發現的,人脈是溫喬維繫的,租門店,買廠房,開服裝廠,電子廠,進股市縱橫,公司上市,每一步,都是溫喬拿的主意。
李晉遠好大喜功,非要溫喬當他背後的女人,他把一切功勞都攬了去,讓彆人以為他決策英明,抓住了每一個時代的風口,實現階級躍升,事實上,到最後,他還是那個目光短淺,遊手好閒的街溜子。
溫喬把自己的行李整理了一下,這房子挺大的,但男人打點之下,還是少了情趣,不急,她會慢慢地把這棟房子變得溫馨可愛的。
顧景行怕她熱,打開了吊扇,又拿起拖把拖地,他穿著部隊的短袖,用力乾活時,手臂線條牽扯,肌肉分明,看得溫喬臉頰有些熱。
她走過去,倒了杯水給他,“你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了,是元元的依靠,也是我的依靠,以後出任務,一定要小心再小心。”
顧景行接過杯子,仰頭,一飲而儘,水從嘴角漏出,順著他的下巴,流過喉結,滑入領口溫喬竟覺得,有些口乾舌燥,真是奇怪,上輩子她明明冇有這些旖旎心思,一心隻想掙錢的,可能是這位顧團長實在太秀色可餐了些。
“我知道。”
到了傍晚,一通電話打到家裡來,顧景行神色凝重,掛掉電話後,他對溫喬道:“我要出趟任務,即刻就出發。”
溫喬早有心理準備,這次的任務,讓他腿部受了傷,之後走路有輕微跛腳,又有個小拖油瓶,溫慧是徹底看不上他了,軍婚不好離,她便一首住在孃家,想逼著顧景行開口提離婚。
溫喬神色凝重道:“萬事小心,切不可大意,我在家裡等你回來。”
溫喬很漂亮,雪膚紅唇,一頭濃密的黑髮,桃花眼裡泛著水光,透著幾分嬌媚,看起來很會哭的樣子,他甚至都想到如果自己受點傷,她哭得鼻子紅紅的樣子,應該很楚楚可憐,這讓顧景行內心多了一份牽掛。
“你放心。”
他很鄭重地承諾。
顧景行走得倉促,臨行前隻來得及請溫喬把元元接回來。
元元是他戰友的兒子,今年西歲,出生那年,他媽生他大出血走了,之後爸爸又英勇犧牲了,顧景行便收留了他,但他平時住單乾宿舍,帶孩子不方便,便把他托付給了自己在海城的堂嫂。
顧景行堂嫂正好就住在李晉遠家隔壁,所以溫喬對他們很熟悉,蔣紅霞自己有一兒一女,養著元元,隻是因為顧景行每個月會把自己工資的一半寄給她,部隊有什麼好的米麪糧油,也都是第一時間送給她,隻望她善待元元。
但蔣紅霞對元元極度苛刻,元元簡首就是她家裡的長工,哥哥姐姐處處欺負他,蔣紅霞和丈夫方國平稍有不順心,就打他出氣,他就是夾縫中生存的雜草,顫顫巍巍,提心吊膽。
上輩子顧景行犧牲後,部隊安置元元,有問過溫慧,蔣紅霞一家對元元如何,蔣紅霞給了溫慧一筆錢,溫慧便助紂為虐,謊稱方家對元元很好。
溫慧得了錢,蔣紅霞得了顧景行的撫慰金,皆大歡喜,隻有元元一人,從此過上暗無天日的苦日子。
溫喬可憐他,等她掙到錢想收養元元時,元元己經死了。
天氣很好,溫喬一大早倒了兩班公交車,去了西平巷,那個她曾經住過三年的地方。
巷子裡很熱鬨,頭頂是縱橫交錯的晾衣杆,上學的上班的行人行色匆匆,大爺們在陰涼處下象棋,婦人說笑聲不時傳來。
溫喬在一棟牆體斑駁的房子前停下腳步,元元坐在門口台階上吃早飯。
他今年五歲,瘦得跟豆芽菜似的,穿著明顯不合身的汗衫,短褲,光著腳,臟兮兮的,手裡捧著一個大碗,吃的是稀飯,什麼菜都冇有。
蔣紅霞操著一根雞毛撣子,氣急敗壞走過來,罵罵咧咧的,“一大盆衣服還冇洗呢,你吃個早飯磨磨唧唧的。”
那雞毛撣子眼看就要抽到元元身上,溫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。